我的母亲独一无二 我的母亲独一无二

文本/罗马加里

对德军宣战那天，我妈打车走了五个小时才和我告别。那时，我在法国南部沙龙·戴伊的空军事学院当射击教练。

母亲拄着拐杖，叼着烟，在聚集在一起的士兵们好奇的目光下，平着鼻子下了雷诺的老爷车。

在这个男人的圈子里，我妈的突然到来让我很尴尬。听着，她用一个大到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宣布:“你将是第二个木卫三，一个赢得每一场战斗的英雄。你妈永远是对的！”

我听到身后传来笑声。母亲抓起手杖，对着大笑的人群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做了一个鼓舞人心的预测:“你将成为一名勇敢的将军，法兰西共和国的大使！这群乌合之众不认识你。”

当我愤怒的小声告诉她，她在空士兵中损害我的名誉时，她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眼神里流露出自尊被刺伤的表情。“你还以老母亲为耻吗？”她说。

这一招奏效了:我铁石心肠的外表被打破了。我搂住她的肩膀，紧紧地拥抱着她，再也听不到身后的笑声了。她喃喃道:“去吧，飞吧，灾难不会落在你身上。相信我，最多就是腿受点轻伤。小心就好。”

我记得13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住在法国东南部的内斯。每天早上我去上学，我妈妈一个人呆在酒店里。她在那里租了一个小容器，架子上放着一些日用品。母亲没有丈夫，没有亲人，够惨的。但她总能想出令人惊讶的东西。比如午饭的时候，她带着骄傲的笑容把一盘牛排放在我面前。

她从来不吃肉，反复说她是素食者。然而有一天，我离开餐桌，去厨房找了些水喝。我发现我妈坐在凳子上，腿上放着煎锅，小心翼翼的擦着煎锅给我用一小块碎面包煎牛排。当她找到我时，她赶紧把锅藏在餐巾下面。但是太晚了:现在我明白了她成为素食者的真正原因。

我妈渴望我“成为大人物”，尽管我屡次失败，她始终相信我会成功。

“学校情况怎么样？”她有时会问我。

"我数学得了零分。"妈妈总是停顿一会儿说:“你的老师不认识你。”她愤怒地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你的名字将被镌刻在他们鬼校的墙上。明天我要去学校给他们读一些你最近写的诗。你将来会成为维克多·雨果！”

“你将成为法国大使，”她说。“比较准确。”。

“你会有车的。...当然，我现在要有耐心。”她说。

我16岁的时候，我妈成了内斯梅尔蒙特酒店的女经理。这个时候，她更忙了。她每天从楼上的餐厅到楼下的厨房，至少上上下下20次。一天，就在爬完这些被诅咒的楼梯后，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灰。马上找医生诊断:她胰岛素吃多了。我才知道我妈瞒了我很多年的糖尿病这个病。以至于每天上班前，她都要悄悄给自己注射一剂胰岛素。

我完全惊呆了。她的头疲惫地歪向枕头的一边，双手痛苦地挠着胸口。床架上方有一枚1932年在Ness获得少年乒乓球冠军时获得的银牌。

啊，是对我美好未来的渴望让她活了下来。为了给她荒诞的梦想至少增添一点真实的色彩，我只能羞愧和屈辱，继续努力，和时间竞争。直到1938年，我才被征入空军队。

巴黎很快沦陷，我被调到英国皇家空陆军。当我第一次到达英国时，我收到了母亲的一封信。这些信是瑞士的一个朋友偷偷转到伦敦寄给我的。封面上总是写着:“戴高乐将军移交。”

直到胜利前夕，这些未注明日期的信件似乎无休止地忠实地跟随着其他国家，源源不断地寄给我。

“我光荣而可爱的儿子，”我母亲写道，“我们怀着极大的感情和感激在报纸上读到了你的英雄事迹。在科隆、汉堡、不来梅，你们展开的翅膀让敌人失去了灵魂。”

我立刻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每当英国皇家空军队攻击一个目标，她就断定我一定是在打仗。她能从每一声枪响中听到我的声音。每次英国战斗机掉德国飞机，她自然把功劳归于我。我的成就在内斯的小巷里得到了庆祝。唉，毕竟她知道我拿了1932年Ness少年乒乓球冠军！

她的信越来越短，都是用铅笔匆匆写的。有时候，一次有四五个字母。她说她身体健康，定期服用胰岛素，信件中从未显示出任何焦虑的痕迹。但是最近的来信透露出一种新的悲伤的语气:“亲爱的孩子，我请求你不要太担心我，不要为我变得胆怯，要勇敢。记住，你不再需要我了，你现在是个好人了。”

我心情沉重，觉得不对劲，但信里什么也没说。随便啦。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她还活着，我还能看见她。

当盟军在欧洲大陆登陆时，我从家乡寄来的信中感受到了一种幸福祥和的心情，仿佛母亲已经知道胜利就要来了。她的信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暖，有些我无法理解的歉意常常掺杂其中:“亲爱的儿子，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了，希望你习惯身边没有一个老母亲。毕竟我不可能长生不老。请记住，我从未对你有丝毫怀疑。希望你回家能原谅我，理解这一切。我必须这么做。”

她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事？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巴黎即将解放。我空降在法国南部，任务是联系秘密抵抗组织。一路行色匆匆，急得热血沸腾。除了尽快回到妈妈身边，我什么都不想。

现在我要回家了，胸前系着一条醒目的青黑色解放十字丝带，上面有五六枚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勋章，还有一个军官的肩膀。

继续回忆对我来说是极其痛苦的。所以，我想尽快结束。到了酒店，发现没人招呼。那些人说，他们隐约记得几年前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管理着这家酒店。原来我妈是三年半前离开这个世界的。

然而，在她去世前的几天里，她写了将近250封信，给了她在瑞士的朋友，要求这个朋友定期寄给我。就这样，在母亲去世后的三年半时间里，我一直在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我需要继续战斗直到胜利的那一天的力量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