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点20叫醒我 美国疫情中的夹心人：我们做一点好事，让别人别老觉得中国人不好

他们在公益方面的努力，几乎可以看作是人类社会的一次实验，结果会表明人类本能中的单纯善良是否能抵御世间的邪恶。

17岁的焦雨桐和母亲黄梅将收集的材料捐赠给美国当地医院。

林，陈的长子，今年15岁。他小时候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他的父母在其他地方开餐馆，他和祖父母住在纽约。老人作为家中长孙，对星星的宠爱胜过对月亮的宠爱。但在学校，他因为又胖又老而被欺负。每次有人说他胖，他就会冲过去和别人打架，经常闹得头破血流。他自己说当时确实有些愤怒的问题。

所以按照他以前的脾气，那天在公交车上被戴口罩侮辱，他早就还手一拳了。那是三月初，纽约公立学校停课的前几天，林和乘公共汽车去上学。当时，纽约很少有人戴口罩，但她的母亲陈和许多中国人一样，目睹了疫情在中国的肆虐，并让孩子们及早开始预防。一个喝醉酒的黑人看见林黄伟戴着口罩，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他走上前来挑衅，问道:“你身上有病毒吗？”等他到了车上，拿出消毒纸巾擦了擦座位上的林。黑人走过来指着他，对着车里的乘客喊道:“看，他在干什么？”

虽然林才上高一，但他已经长到了1.78米，又高又壮。但他当时什么也没说。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把头转向窗外。“我一点都不怕他，只是现在不跟人打架了。”他说。

林小学六年级时，父母离异。陈和林以及她的两个弟弟妹妹每周工作七天。林黄伟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我看到我妈带着我们一个人，那么辛苦。我觉得不帮忙就添麻烦太不好了。”

从那以后，林不仅开始努力学习，而且在这个年龄的男孩中养成了一个极其罕见的习惯:帮妈妈做家务、打扫卫生、做饭和准备蔬菜。多年来发展的技能在给医务人员送餐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的应用。

做点好事

送餐是这样开始的:纽约皇后区森林山的中国妈妈在微信上有一群妈妈，她们通常会讨论一些带宝宝的经验。疫情开始后，话题转到了抗疫。团里有个妈妈，老公在纽约西西奈医院重症监护室，说现在病房都满了，医护人员中午没空出来买菜。母亲们哭着，想着是否能帮忙。有些人开始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筹钱，把钱攒起来给医护人员点餐。父亲们也搬家了，有些人自己开车去医院吃饭。刚开始连医护人员都以为可能会送点饭菜表示感谢。没想到会被一个接一个养大。山西西奈省重症监护室的35名医生和护士连续三周吃热饭，直到医院情况缓解，医务人员表示不再需要送餐。

陈是在林学校的微信家长群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她马上要求加入。她家每周二负责给医护人员做饭。每次做饭都是大人和小孩做，蒸米饭，摘菜，装箱都是林黄伟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做的。陈和孩子的继父高先生负责做饭和送饭。林还带着弟弟妹妹画了一幅医疗图。它有一颗心，一所医院，一个地球，一个和平的象征。它还用中文和英文写着“谢谢”和“你为医务人员付出了努力”。

这幅画被医护人员放在了重症监护室的中央工作台上，这是林黄伟最兴奋的事情。“医务人员很高兴收到这些东西。我看到他们开心，我很开心。”他说。

在西区送餐后，陈的健康美味盒饭在医护人员中名声大噪。另一家医院找到她，问她能不能接生。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有40名医护人员，于是陈又买了一个电饭煲。

陈和林在疫情期间免费为医护人员送餐，健康美味的午餐深受欢迎。

做饭对她来说很容易。1993年从福建长乐移民美国时，正是林黄伟的当代。她住在纽约的唐人街，那里当时是广东的移民点。她既不懂英语也不懂粤语，陈几乎没有朋友。高中读了一年，父母开了一家餐厅，需要人手，她就辍学去餐厅帮忙，一直没有离开餐厅生意。

后来她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并没有特别要求孩子学业有成，而是非常注重培养孩子开朗健康的性格。她希望孩子们能建立自己的社交网络，交很多朋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孤独。

“我参加送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一，我现在已经不工作了，在家闲着。而且现在新闻总说中国人不好，说我们把病毒带到美国，抢口罩和洗手液。我们是小公民，不能像政客一样发挥大作用。我们只能做一些好事，让别人不要总觉得我们中国人什么都不会。”陈对说道。每顿饭的费用是多少？她说不上来，但根本没算。

回报以单纯的善意

陈的想法与许多在美国的中国人的想法一致。疫情开始后，对亚裔美国人的歧视性攻击急剧增加。在纽约，一些亚裔美国人无缘无故地在街上被拳打脚踢，一些亚裔护士在去上班的地铁上几乎被恶意攻击者带离列车。至于被吐槽骂病毒的，就更常见了。

亚裔美国人正义与进步协会与其他几个亚裔美国人组织合作，推出了“对仇恨说不”网站，收集对亚裔美国人的歧视性攻击，在过去两个半月里，该网站收到了1600多份订单。在纽约，从2月1日到4月30日，市人权局共收到308起与新冠疫情有关的歧视和攻击投诉，其中40%以上是针对亚裔美国人的，而去年同期的歧视投诉只有个位数。

但同时，另一组数据也很抢眼。据美国华人大联盟统计，今年3、4月间，美国各地区670多个华人基层组织自发行动，筹集资金1500万美元，向美国的医院、养老院、派出所等机构捐赠了数百万个口罩、防护服等设备和数不清的免费餐食。

在这个世界上，善与恶永远共存。总有人被歧视，总有人付出爱。但很多时候，这是两个群体。人在被世界恶意对待的时候，很难不产生怨恨，或者至少很难不遗余力的去照顾别人。只有圣人才能以德报怨。但现在，在美国，以上两组数据的主角都是中国人。

当然也有出于自身利益的打算和考虑，但更多的是因为人对同龄人的共情，超越肤色、国籍、意识形态。如今疫情相持，中美关系降至冰点，华裔美国人举步维艰。他们在公益方面的努力，几乎可以看作是人类社会的一次实验，结果会表明人类本能中的单纯善良是否能抵御世间的邪恶。

当林黄伟在公共汽车上遭到袭击时，黄梅正忙着在纽约河对岸的新泽西寻找面具。网上有句流行的话，疫情一停战争，中国打前半，外国打后半，华侨打全。这句话充分体现在黄梅身上。

曾经在黑龙江大学教国际贸易的黄梅，1994年随在国外工作的丈夫来到美国，开始在这里从事纺织品进出口业务。她家里有公司，在国内开了工厂。最重要的是她在生意中积累的进出口经验和人脉，这让她在疫情中国人捐赠口罩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当疫情在1月份开始在中国蔓延时，黄梅开始帮助武汉大学等海外校友会筹集口罩捐给中国。当时美国口罩的供应还是比较充足的，但是个人在网上买口罩的时候一次也不能买太多。黄梅向美国的医生朋友求助，以诊所的名义批发订购防护用品。1月30日，黄梅筹集了一批由美籍华人捐赠给武汉的2万只N95口罩。

3月，美国疫情开始紧急。这个时候，美国再也买不到口罩了。“当时微信群里有朋友开始有罪恶感，说是因为我们把口罩都寄回国内了，让美国到了该用的时候就没了。我说我不后悔。过去，中国迫切需要我们帮助中国。现在美国急需，我们要帮助美国。”她说。

黄梅开始调动她在中国纺织业的关系，寻找运往美国的货源。有一次，她在青岛的朋友找到一批货后，连夜开车一个小时到供应厂接货，生怕一步之后就没了。“当时大家都盯着口罩供应，与其说买不如说抢。”黄梅说。

医用防护材料出口需要特殊资质，申请费时费力。黄梅打了擦边球，坐民用快递把货运到了美国。不是简单的事情。为了节省运费，我们需要那边朋友的帮助，把一批批的货物拆开，拆下个别包装，重新包装。在这里，她动员了所有的朋友帮忙接收，一家人收到了几件。然后她开车把包裹带回了家，全家人，从九十多岁的父母到高中的儿子，一起拆包，然后按照这里不同机构的数量要求重新打包分发。

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她帮助美国拿到了20万个口罩和5000套防护服。有些是和她儿子一起送医院的，有些是医护人员接的，有些是在美国的中国机构捐赠的。美国东部地区至少有50家医院收到了黄梅提出的防护装备。在黄梅居住的新泽西州小镇恩格尔伍德克利夫斯，许多中国家庭加入了捐赠口罩的行列，有需要的邻居可以免费获得口罩。当邮递员来送信时，她没有忘记分发一些面具。她自己为此赚了将近5万美元，她只用了十几卷包装带。现在她的快递厚如两本书。

在收集口罩的过程中，黄梅经常灰心丧气。“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还在尽力。”让她有勇气继续的是一个简单的想法:“如果你得到更多的口罩，也许可以减少一个人的感染，减轻一个家庭的痛苦。”

对亚裔美国人的隐性歧视在美国一直存在。黄梅从小就告诉孩子，要想成功，必须比白人强100倍。疫情开始后，这种歧视就很明显了。有时候她出门会感觉到周围人眼中他们对亚洲人的敌意，“眼里带着怨恨”。但是收到口罩的组织和个人，经常会给她寄感谢卡或者小礼物。那时候她经常打开家门，看到门口有一束鲜花或者一盘刚出炉的蛋糕。

“中国人不必太敏感。现在疫情这么猛，大家去找机场口岸也是可以理解的。中国人要想在美国赢得尊重，就必须做一些让人尊重的事情，用行动去影响别人。其实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有爱的。”

很多中国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这是中国文化流传下来的古老原则，也是他们来美国时仍然遵守的祖传戒律。比如费城的一位护士医生张行，1990年从福州亭江偷渡到美国时，只有高中学历。他在一家餐馆工作了19年，然后开始学习护理，去年拿到了博士学位。

疫情开始后，他工作的诊所关门了，他不得不在家看病。听说他以前在纽约北部工作的一家医院因为疫情缺人，就主动回去帮忙了。5月1日，他治疗了一名疑似新冠肺炎试验阴性的病人。那天，他连续工作了17个小时。他半夜开车回家，累得睁不开眼睛，就把车停在路边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张行被警察叫醒了。对方提醒他，睡在路边很危险。他向警察解释了原因。警察回到巡逻车旁，打开闪光灯警告过往车辆，让他安心多睡一会儿。

该患者后来被证实为假阴性。张行当天感染了病毒，但他表示，隔离期结束后，他将回到那家医院工作。“他们很尊重我，我不后悔。”他说。以前在餐馆工作的时候，张行被一个闯进来抢钱的强盗指着脑袋，送食物的时候被撞倒，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太多的歧视。他说:“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医院的志愿者张行因为治疗了一名假阴性病人而感染了SARS-CoV-2。

新泽西州东布伦瑞克市长布拉德·科恩一定也有同感。4月底，总部位于广东省中山市的卡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向该市捐赠了2万个口罩。市长在发给捐助者的表扬证书中称他们为“我们共同社区的心脏和灵魂”，并说:“你们敲开了地球的大门，带来了远离中国的人们的关怀，让我重拾对人性的信心。”

只有爱可以

“黑暗不能驱走黑暗，只有光明可以；恨不能灭掉恨，只有爱能。”这个故事应该以马丁路德金博士的名言结束。然而现实社会毕竟和童话故事不一样，这里的故事永远不可能有“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就像金博士已经去世32年，美国的黑人与白人的矛盾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大概，中国人在美国的困境，不是单纯的献爱心就能彻底改善的。在特朗普总统面临大选压力，针对中国的恶意战术愈演愈烈的背景下，更是如此。

“后来我们发现，捐赠口罩对于消除歧视毫无用处。”18岁的毛滨城说。

这位纽约大学大一新生在天津长大，来美国读高中。他不是没经历过歧视。比如他去香港旅游，不会粤语，被别人翻了。他刚来美国的时候，英语很弱，被认为很透明。但直到2月7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美国遇到如此明显的歧视，尤其是在纽约这样一个多元化的大都市。

那天，毛滨城和同学去布朗克斯玩。下了地铁，看到一家杂货店，就进去想给同学买点东西。在排队结账的时候，一个顾客走过来，指着他脸上的口罩大骂:“你这个病毒”，然后在他的口罩上倒了半瓶矿泉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我当时惊呆了，迷茫了，愤怒了，所有的情绪都混在了一起。”毛斌成说。

他丢下东西跑出了商店。他甚至没有时间仔细看对方。他只当自己是白人男性。他坐地铁回家，一路提心吊胆，每个人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他一直不敢告诉远在中国的父母，但那天晚上他在日记里写道:“我是亚洲人，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戴口罩，但我戴口罩不只是想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别人，包括他。”

当时毛滨城和他创办的学生组织东海岸包容反歧视联盟开始集资购买医疗防护用品。4月7日，毛滨城因为组长集资3万美元，将购买的物资捐赠给几家美国医院，成为纽约大学校园新闻网的头条。

“那人袭击我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组织捐赠医疗用品了，所以被称为病毒后更难受。即使我戴着面具，那个男人也会攻击我。你给他一个口罩他会在意吗？别人该歧视你还是歧视你，跟捐口罩没关系。”毛斌成说。

但那次事件后，毛滨城开始关注对亚裔的歧视。2月13日，东海岸包容性反歧视联盟启动“疫情歧视说不”项目。他们在网上录制反歧视视频，邀请学生写博客分享自己的歧视经历，并与其他文化机构和组织合作，呼吁全社会关注和反击反亚裔歧视。

陈冲、歌手王力宏等人参加了反歧视在线论坛，发起人之一的毛滨城在第三排从右数第二。

他们的最新活动是与亚洲协会南加州分会合作，邀请来自加州众议员刘云平、CNN政治评论员范·琼斯、美籍华人影星陈冲、歌手王力宏等人在互联网上举办反歧视论坛。政治家和名人呼吁建立“人类社区”，吸引了20多个国家的一千多人观看。

“事实上，许多美国人根本不理解对亚洲人的歧视。如果他们知道，大多数人不会同意这种做法，所以我们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看到这种现象，听到我们的声音。”毛斌成说。

黄梅17岁的儿子焦雨桐也在做类似的事情。他还是一名高中生，喜欢打篮球和电子游戏。他出生在美国，每年暑假都去中国和亲戚住在一起。有些东西他很喜欢，比如食物，有些东西他不喜欢，比如空空气污染。他没去过武汉，但他爷爷是武汉大学的毕业生。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有时候父母给了他一些复杂的事情让他独立去做，让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大人。“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想，大家都在帮忙，我们的孩子能怎么办？”焦雨桐说。

他首先想到的是捐款。第一，他捐了压岁钱，让妈妈买个口罩寄回武汉。然后在3月7日17岁生日聚会上，他告诉朋友们不要送礼物，要捐钱帮助抗击疫情。那天朋友捐了800多块钱，他买了口罩捐给了美国医院。

焦裕彤本人从未遭遇过歧视，但当他看到媒体上关于中国人被“滚回了你的国家”的报道时，他更意识到了自己与中国的联系。“我想帮助那些在中国的人。孩子。”他说。

2月中旬，他和朋友们成立了微信群，让武汉青少年和美国同龄人用英语交流抗疫经验和对未来的想象。现在集团有250多人。“我们谈论被关在家里的感觉，谈论美国的中学生活和申请大学。中国孩子英语特别好，这让我很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们虽然不能整天在疫情中心外出，但却很乐观。没有人抱怨日子过得无聊。”他说。

世界会变好吗？这是一个中老年人经常感到困惑的问题。我问过这些年轻人，他们的回答都很真实。

毛斌成说，他有信心。去年底，在看到纽约反犹歧视的抬头，然后意识到所有少数民族的处境其实都很艰难之后，毛斌成和朋友讨论是否成立一个组织让年轻人发声。现在，东海岸包容性反歧视联盟已经从最初的三所学校的40多人迅速扩大到美国15所大学的3000多名成员。"所以年轻人愿意加入反歧视的行列，这将永远带来变化."他说。

焦裕彤最近成为美国青年领袖联盟普林斯顿分会的联合主席，该分会主要面向华二的中学生。参加会议的孩子们正忙着筹集资金和抗击疫情。他说他觉得疫情过后，美国肯定会对中国做点什么，两国关系会更差，但这就跟全球变暖一样。虽然无法阻止，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事情只会变得更糟。“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让它不那么糟糕。我以前觉得孩子什么都不会，但是这次疫情让我明白，其实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他说。

林也认为，疫情过后情况会更糟。“现在有些人因为害怕感染病毒，没有来和我们战斗。等疫情过去了，那些人的怒火就会积累，就会爆发。”他说。怎么办？林还年轻。他没想那么远，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打我，我就不打他们。”

初中的时候，陈有一天去参加家长会。老师说林被分到一个快速班，成绩优秀。陈把吓了一跳，这个他从来没提过。去年，林黄伟被纽约三大重点高中之一的布朗克斯科学高中录取，并给了她妈妈一个惊喜。林黄伟知道，当他学会善待世界时，世界也开始善待他。

我问他，如果他还需要被打被骂，现在做出这些努力给医疗送食物还有用吗？“有用，帮帮那些医生，他们一天工作多辛苦。”他说。

世界会变好吗？如果年轻人能分辨善恶，不要生气，不要反感；如果年轻人在黑暗中还能对她有信心，不要放弃，不要沮丧；如果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推动世界从恶走向善的过程中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并且脚踏实地地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那么这个世界应该还是好的。